第200章
哀求声渐远,哭声也渐远。
最终在一声惨叫后,戛然而止。
放下的茶盏重新拿起,悬了许久的恩怨却终于落定。
喝空的茶盏见了底,水声哗哗,又重新倒了半盏进来。
热气缭绕,江箐珂捧着茶盏,暖了暖冻得发僵的手,将老管家特意给她煮的暖身茶喝了干净。
从江箐珂手中接过茶盏,老管家又把备好的手炉塞给了她。
“天儿冷,大小姐可别冻着,拿着它多少能暖和些。”
江箐珂刚要开口道声谢,就被城墙上的人叫了上去。
“副将军,不好了,敌军又来攻城了。”
城墙外,程彻带着一队重骑兵,拖着蒙铁巨木,径直朝城门飞奔而来。
而左右两侧另有弓箭手在为其打着掩护。
好在白隐昨日赶做的稀奇玩意儿,一个士兵可抵好几个人用。
城墙上、城墙外,羽箭细密如雨丝,斜斜交织,也一声声炸响和惨叫不绝于耳。
另有敌军搭着云梯,一批接一批地往城墙上爬。
冰冻的墙面很滑,许多敌军爬到一半,一不小心便会失足坠落。
要么摔死,要么断胳膊断腿,要么被拒马上的尖刺穿成糖葫芦。
战争向来都是如此惨烈又悲壮,血腥又残忍。
江箐珂强忍那让人作呕的血腥气,挥剑砍杀着那一个个顺着云梯爬上城墙的敌军。
可是这敌军就像是杀不完一样,又像那云梯会大变活人一般,无论怎么砍,怎么杀,都没个儿头。
江箐珂杀得恼火,也早就杀得没了耐性。
就像打地鼠一样,城墙上冒出一个头,她就砍一刀。
时不时地还探出头去,对着下面的敌军,扯着脖子,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鳖孙子”
“有完没完?”
“差不多行了!”
“大冷的天,不在家里抱媳妇,哄孩子非得跑这里来送死,你们他妈的是不是,都有病啊?”
江箐珂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
她忍着腿上不知何时中的刀伤,拔下手臂上刚刚中的那支箭,继续咒敌军祖宗十八辈。
“也不怕媳妇儿在家给你们戴绿帽子。”
“当心回家,儿子女儿都不是你们的。”
“搞不齐,就是你爹和你兄弟的,还有隔壁张三李四,赵五王六的。”
刚刚还冻得发抖的身体,这功夫江箐珂已经杀得满头是汗。
她浑身上下都溅满了鲜血,胳膊上也中了数箭和数刀。
俯视望向城墙外,看着那黑压压的敌军,听着蒙铁巨木一次次撞击城门的巨响,和那一声声整齐的吆喝,生平第一次,她体会到了“绝望”二字。
冷冽的空气灌进肺腔,就像吞了碎瓷片一样,每呼出一口哈气,嗓子和肺腔里都丝拉拉地疼。
纵使白隐的武器再厉害,却终是抵不过敌军的人海战术。
援军,到底何时能来?
江箐珂仰头望天。
只见雪花纷飞,于滚滚浓烟之中,悠悠飘扬于天地间。
这雪,倒是说来就来。
好像是在为她送行一样。
杯水车薪
城门外轰鸣震天,蒙铁巨木一次次撞得城门颤抖作响。
门扉和撑门的横梁早已裂出缝隙,上万的兵紧贴在一起,在城门内又站成了一堵厚厚的人墙,一个推着一个,咬着牙,顶着随时可能被撞破的城门。
随着江箐珂的一声声号令,城头上滚油倾泻而下,火箭如雨而下。
白隐站在城门的最上方,带着其他士兵,将两袋面粉洒下。
面粉随着风雪飞扬,白茫茫一片,朦胧了城外惨烈无比的血腥场面。
热油、火把、点燃的爆竹,一同扔下。
“嘭”的一下,飞扬的白色尘雾从半空中炸开,火焰一路向下炸去。
人影在烈光中骤然腾起,拖着蒙铁巨木的撞车也很快便被焰光吞没。
撞击终于停止,城内的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打了大半日的仗,不仅江家军累了,连敌军也进入了乏态。
撞车一毁,城外的敌军便跟着泄了气。
一声号响后,程彻挥旗下令,示意全军撤退。
江箐珂已杀得精疲力尽,但在敌军走前,仍不敢松懈。
她拿枪撑着身子,倚靠着墙头粗喘,瞧着城墙下的情形。
程彻拿着旌旗,在带兵撤离前,骑在马背上回头朝城墙上望来。
在与江箐珂对视了半瞬后,他策马扬鞭,带着千军万马,顶着风雪,扬长而去。
绷紧的神经终于有了松缓的时机,靠意志支撑的身体瞬间就没了气力。
汗水流淌,混着脸上的鲜血,流出一道道清浅的痕迹。